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逛菜市场。对于吃货来讲,一切能吃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只是这几年发福严重,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人生没有什么乐趣,不吃干嘛呢。我尤其喜欢坦桑尼亚的鱼市和菜市场,五颜六色的,热热闹闹的,很有生活气息,和一般写手不太一样。
那些人写非洲有两个极端,要么高大上,好像四处都是风景区,四处都是酒店草原星级酒店,要么写贫民窟,告诉读者非洲如何的贫穷悲惨,而我写非洲,希望展现普通人的生活——因为无论在哪里,其实绝大部分的人都过着普通的生活。
我不知道其他非洲国家如何,坦桑尼亚和肯尼亚基本都是论堆、论个、论容器卖东西,称很少用到,比如一堆土豆,一堆西红柿,一堆洋葱多少钱,具体差别根据堆的大小来定,卖水果,比如芒果,西瓜,基本都是论个卖,根据新鲜程度和大小不同论个卖。也有的人论盒论桶,比如一盒葡萄多少钱,一桶碳多少钱。所以,“斤斤计较”这样的词,可能只有非洲在普及称这个工具以后才能出现吧。
商贩们多半不和顾客计较,一般一口价,我们中国人把讲价的优良传统带到了非洲。这些年,菜市场的小贩们习惯性和中国人讲价,甚至打打闹闹,开开玩笑,气氛很和谐。商贩们都会一点简单的汉语,一般上来就是“老板,老板,便宜,便宜”。
坦桑尼亚有个特殊的商业习惯,叫做auction,也就是拍卖。
他们的拍卖传统可不是那么的高大上,这种拍卖几乎融入到商业习惯的方方面面,大到供应出口的腰果芝麻,小到鱼市里面的小鱼,基本都是靠拍卖。
一个渔民捕到了一桶鱼,他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就把这桶鱼提到公开的拍卖桌上,很多买家会自动围上来,然后开始竞价,价高者得——这种拍卖不能理解为拍卖行里的那种,只是一种迅速发起交易的方式。
在坦桑尼亚乡下地区,这种拍卖可以理解为赶集,他们的赶集也叫auction,比如moshi市场区,会规定每个星期的哪天是auction日,那么所有附近的人都可以拉着自己的牛羊、水果、鸡鸭去赶集,集中拍卖,价高者得。在坦桑尼亚,小到衣物大到期货,都有这种拍卖场所。
对于一些重要物资,比如资源性的矿产宝石,在这里也有拍卖传统,在农副产品领域体现的尤其厉害,甚至给我计划经济的感觉,卖主分配指标,选择能够参加拍卖的买家。
在坦桑尼亚前总统上任之前,市场风气越来越开放,盛行私下交易,前总统上台后又收紧,闹出不少大事——政府规定交易价格,指定收购机构,导致外商集体撤离,大量腰果烂在农户手中。只能说市场有市场的规律。这种拍卖习俗和各种因为拍卖而形成的组织,其实是“卖方市场”的遗存,但非洲早已过了那个时代了。
坦桑尼亚人非常尊重长辈,尤其是村子里的长者,kawe beach那里有个小鱼市,他们还保留着部落般的互助模式。长者在这个鱼市里扮演重要地位,负责收龙虾的有两个老者,负责收螃蟹的是个大妈,负责收鱿鱼的是个大爷——他们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虽然二老各有各的船,但是大家都互相帮忙,集中销售,打乱这种模式的依然是我们中国人。我们一过去,就从渔民的船上买,动摇了长老们的地位。最近长老们也学聪明了,提早跟渔民说好,把龙虾先收走,再卖给中国人,哈哈,垄断就是这么产生的。
坦桑尼亚英语普及率很差,你来到坦桑尼亚,一定会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当地的斯瓦西里语,所以很多时候沟通就只能靠比划,基本伸出手指头,别人就知道是多少钱。
中国人都是菜市场的大主顾,去了菜市场就有很多人对你“China, China”的叫唤。China实际这时候就是你的名字,也是坦桑尼亚底层少数会说的几个英语单词,他们用China叫你,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后再介绍自己的产品。
坦桑尼亚的菜市场其实品种挺丰富,小到香菜茼蒿,大到冬瓜西葫芦,这边都能买到,肉类非常便宜,无论猪牛羊肉,一般不会超过十块钱一斤。
重点说一下牛油果、佛头果这些国内稀有昂贵的水果,在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菜市场可谓烂大街,买一些蔬菜,让别人送你几个都是可能的,所以说,有的人的珍宝是有的人的垃圾,很多资源都是离开了产地才有价值,还有一种做法就是炒作了。坦桑的菠萝蜜也是一年四季在大街上到处都是,热带的红毛丹、椰子也是家常水果。
印度人对东非人的饮食习惯影响很大,菜市场能看到各种印度传统的香料和佐料,各大超市也有各种迎合印度人口味的产品,甚至当地餐馆、烧烤摊,多半都是印度人开的。印度人对于非洲的影响已经深入到了味觉之中,和我们中国人开餐馆多半服务中国客户不同。
我很喜欢坦桑尼亚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有绝美的大海和沙滩,有美丽的桑给巴尔岛,有丰富的便宜到令人发指的海鲜,有美丽的乞力马扎罗,有雄壮的塞伦盖蒂大草原,有相对淳朴的坦桑尼亚人民。
那些背着小孩儿,穿着传统服饰,在菜市场卖菜的大妈们过着安静祥和的生活,他们剥着豆子,说着笑话,对着中国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胆大地说家里有女儿可以嫁给我。平平凡凡,这何尝不是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