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教育部印发《关于批准部分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终止的通知》，依法终止本科以上中外合作机构和项目234个。截止目前公布的信息，这一数据已上升至286个。

那么，作为有着双背景、双学位加持的“香饽饽”，部分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究竟为什么被清退？中外合作办学的整体发展历程又是怎样的呢？

图源：宁波诺丁汉大学官网

中外合办：跨越百年路漫漫

早在晚清时期，中外合作办学就已出现。中华人民共和国伊始之时，苏联援建中国航校，为我国培养了一大批空军及相关专业技术人才。

1985年，天津财经学院与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合作举办的中国MBA培训班，是改革开放后创办的第一个中外合作办学项目。1986年，南京大学与约翰·霍普金森大学合作共建的“中美文化研究中心”开始招生。这是改革开放后我国高校与外国高校第一个合作办学机构，标志着我国高等教育中外合作办学正式起步。

2001年，我国加入世贸组织，按照承诺，我国将有条件、有步骤地开放教育服务领域。随后，我国中外合作办学进入了快速、规范的发展期。

百年来，中外合作办学的数量、规模、性质、结构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数量从少到多，规模从小到大，从教育主权由外方把持到独立自主平等对话，我国中外合作办学体制机制逐渐完善。

中外合作办学面面观

2010年7月29日，《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发布实施，明确提出“引进优质教育资源”，将发展中外合作办学作为战略重点之一，有力地促进了中外合作办学的规模、质量、效益提升。

2011年至2015年间和2016至2020年间，我国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数量迅速增长，分别新增了583个、394个。

但在数量、规模增长的同时，中外合作办学区域分布不均，办学机构和项目集中分布于东部地区，中西部地区增长动力不足的问题也值得关注。除河南、湖北两个中部省份外，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数量靠前的省份均在东部沿海经济发达的区域，如江苏、上海、山东、浙江等省份。

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中，就本科、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三个办学层次而言，本科计划招生人数最多，博士最少。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为满足国家发展的需要，电子信息、材料化学、电气工程、能源与环境、数字传媒、医学、生物、机械等专业日益成为中外合作办学的热门专业。

就专业结构而言，2010年以来，我国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所涵盖的学科和专业越来越广泛，教育部13大学科门类中，除军事学外，其它学科门类均有涉及。工学、管理学、理学、艺术学、经济学等为重头戏，而法学农学和哲学则占比较少。

目前，中外合作办学项目的专业培养主要有三种模式：“2+2”、“3+1”、“4+0。其中，“4+0”和“3+1”形式较多。

在“2+2或“3+1”培养模式下，学生一般需要出国学习1~2年。但大多学校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对于学生出国没有强制性要求，学生也可选择全部在国内院校就读，学生毕业可获得中方学位证书，如满足外方学业要求，可以同时获得外方学位证书。

另有少数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学制为5年，如天津大学与法国波尔多国立高等建筑景观学院合作举办建筑学专业本科教育项目，学制为“4+1”；北京林业大学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合作举办木材科学与工程专业、生物技术专业项目本科教育项目，学制为“3+2”。

从合作院校所在国家来看，主要集中于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德国、法国等西方高等教育发达的国家。

相比于国内普通高校，中外合作办学项目费用较高，是普通高校专业的数倍。与此同时，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学费差异较大，不同的办学地区、合作院校、专业，学费各不相同。

通常情况下，收费较低的合作办学项目，多半采用的是国外的教材，而教学仍以国内教师为主；收费较高的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外方教师比重增加，更与国际教育接轨。从分配区域来看，华北、华东区域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学费相对较高。从合作院校及专业上看，国外院校排名靠前的、新型热门专业的学费较高。

目前，我国有九所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中外办学机构，平均年度学费高达105888元。其中，深圳北理莫斯科大学年度学费最低，为4万元；上海纽约大学最高，每年学费可达20万元。而这仅仅只是一年的学费，最基本的一个费用支出，往后可能的留学费用、交通费、住宿费、签证费、语言考试等一系列是一笔更为巨大的隐含花销。

对此，王耀忠在《中外合作办学收费现状分析》中梳理中外合作办学收费的特点时指出，“毕业生毕业后成绩合格授予外方文凭的、或是在学习过程中必须修够外方规定学分的，必须要单独付给外方一笔费用，这部分费用通常合作办学机构不能占有，我国政府也难以控制”。

外方院校授予合作办学项目毕业生学位分为无条件和附加条件两种情况。

据教育部中外合作办学监管工作信息平台数据，中外双方均颁发证书的情况占比超过一半，有附加条件，要求赴外或港澳台学习一定时间的情况比重也过了半。因此不同的院校、专业，证书的含金量也不同。

谈到就业情况，目前就读于宁波诺丁汉大学国际事务与国际关系专业的小王表示，由于“国际政治”这个专业的特殊性，在国内，相较于商科专业比较难找到实习或者实践的机会。据他了解，除了长三角，其它地区对宁波诺丁汉大学的了解程度相对较低，就业具有地域限制。

但他也随即补充道“就别的专业而言，学校毕业生或者学位证的含金量还是相当高的。很多企业都表示宁波诺丁汉大学培养出的人职场能力更强，实习经历更为丰富，在未来可能会有更好的发展。”

质量与学费，天平倒向何方？

为提高中外合作办学质量，2009年，教育部正式启动“中外合作办学评估”工作，首批选择天津、辽宁、江苏、河南4个省市中外合作办学开展“试评估”并在2011年结束首批评估试点工作。

紧接试点工作，2012年教育部正式开展全国所有本科及以上中外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进行“教学质量合格评估”工作。这一工作于2017年结束，参与教学质量合格评估的绝大多数机构和项目达到合格水平。

2018年，根据评估结果以及各地实际，教育部果断“叫停”234个本科及以上中外合作办学机构与项目。“教学评估”与“退出机制”的实施，标志着我国本科及以上中外合作办学发展到“提质增效”的新阶段。

一方面，中外合作办学项目的质量监管与准入退出机制正在逐步完善，而另一方面，当前中外合作办学质量仍存在不少问题：重外在保障、轻内在建设，重准入、轻过程，学费与教学质量不匹配，忽视教师队伍、课程体系、教学管理、人才模式培养、学历学位认证制度与质量保障体系及其运行机制的建设等。

李宝珲，目前就读于大连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2020年高考志愿填报过程中，宝珲并未意识到这是个中外合办项目。可以说，阴差阳错之下，他被录取了。

当宝珲开始着手了解中外合作办学时，网上纷乱的资讯让本就摸不清头脑的他更加一头雾水：复杂的培养方案用抽象化的数字加法做概括，“2+2”、“4+0”；包含住宿等项目的学费高达六万二每学年，但还有其他零碎的收费项目，使得最终交款远不止六万；网络上对于毕业证书含金量的众说纷纭；招生办用“国际化视野”、“国外高校就读”等诱人条件打出的广告究竟有无水分……其中，宝珲最在意的是2+2的培养方案，因为如果在赴日期间保留大连理工学籍，便可以获得中日双方颁发的证书。

然而，与专门的中外合作办学机构不同，普通高校的中外合作专业学生的“优渥待遇”并不明显。从上床下桌的四人寝宿舍环境到标准化的教学设施，李宝珲与大连理工大学的其他专业学生所受待遇基本一致。这不禁让其怀疑：这样的环境真的值得如此贵的学费吗？

此外，课堂授课、考试答题都要求用英文的教学方式，给宝珲带来了不少挑战。“相较于中文授课，这样的培养方式压力会更大，因为英文基本看不懂。”除此之外，宝珲还要进行日语学习，小学期时会有日本外教用日语授课。而在谈到核心的计算机专业时，宝珲表示老师教学与国际接轨的地方并不多，平时上课更注重理论性，实践只是举举例子。他认为和他们在同一校区的软件学院专业性更强，在找工作时远远比不上，教学质量与学费并不是很匹配……

一定程度上，宝珲对学校教学质量以及未来就业的态度与评价，反映了部分中外合作办学项目教学质量与学费不匹配的现象，而这也是部分不符合规范的机构和项目被清退的原因之一。平衡好教学质量与学费的天平，培养出专业本领过强的人才，是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的责任，更是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