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改变了全世界人民的生活。它除了对人类身体健康造成巨大伤害外，还对社会各行业运作带来深远影响，其中就包括新闻业。

就此，路透新闻研究院调研了42个国家和地区的132名行业高层人员，跟其中13人开展深度访谈。这些受访者多数在欧洲或美国的大中型新闻机构工作。最后，路透新闻研究院于2021年11月11日发布《变革中的2021年新闻编辑室：混合办公模式和增加多样性仍是双重挑战》这一报告。

图片来源：路透新闻研究院官网

本期全媒派将结合路透报告及其他相关内容带来一篇汇编稿件，介绍海外新闻从业者在2021年对于办公环境改变后的感受，探讨居家办公或混合办公模式对新闻机构的影响。

越来越多新闻人适应了混合办公模式

初期，在疫情影响下，大批新闻工作者不得不进行远程办公。之后，部分新闻机构的线下办公室重新开放，但许多机构并没有回归到疫情前的工作模式，而是过渡到“混合办公模式”。

根据柯林斯词典，混合办公模式是指一个人在不同的办公环境中工作，例如家里和办公室。

路透新闻研究院的报告显示，大多数受访者都同意采取混合办公模式。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新闻机构如何向混合办公模式过渡。

三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自己所在的新闻机构已经采取相关行动，朝着混合办公模式过渡；超过半数受访者表示，所属的新闻机构仍在寻找更好的过渡方案。

但是，少数受访者表示，自己的工作单位还是想尽量回归到疫情前的工作模式。持有这种想法的新闻机构，大多是电台和电视媒体。这些媒体的工作依赖面对面的团队交流，以及专门的广播设备和拍摄场景。

问题：你所在的新闻机构如何看待混合办公模式？图片来源：路透新闻研究院报告

新闻机构采取混合办公的3大好处

根据报告，大多数受访者表示，灵活的办公模式让新闻机构的运行更为高效。例如，线上会议通常更短、更紧扣主题，员工通勤时间缩减，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投入到真正的工作中。

问题：你所在的新闻机构主要使用什么线上会议软件？图片来源：路透新闻研究院报告

英国杂志出版社Capital Business Media早在2011年就采取了混合办公模式。该出版社的总经理理查德·阿尔文注意到，在这种模式下，公司员工开始工作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理查德认为工作成果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在办公室的时长。以公司创意团队来说，混合办公模式使他们拥有了更多灵活支配的时间，工作产出量反而比以前更高了。理查德说：“当你给人们自主性时，他们就会自己做打算。”

除了提高工作效率，混合办公模式还能降低新闻机构的运营成本。采用这种办公模式后，Capital Business Media节省了不少办公楼租金，把省下的钱用在给员工加薪上。

加拿大的《环球邮报》也通过混合办公模式降低了运营成本。其执行主编安吉拉·帕西恩扎说：“我们公司以前是有三层楼的，现在要变成两层楼了。”

在缩小办公室规模上，Reach做出了更大胆的决定。作为英国影响力巨大的出版社，Reach旗下有100多个地区性新闻媒体和80多个网络媒体。Reach在今年三月宣布，公司将关闭近75%的办公室。仅留下15个分布在伦敦、伯明翰、利物浦等大城市的办公室。

这就意味着，Reach的绝大多数员工都将居家办公，或采取混合办公模式。对此，该媒体机构负责英国西北部业务的总监艾莉森·戈表示赞同，称那些过去“要开一个半小时的车到公司上班”的记者，现在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在家里就可以高效工作。

除此之外，混合办公模式具有的灵活性，有利于新闻机构扩大招聘范围，这种特性也对吸引人才有好处。

受疫情影响，很多人习惯了居家办公，不愿意像以往那样去办公室上班。正因如此，Capital Business Media凭借其混合办公模式，招到了一些能力特别强的员工。如今，这家杂志出版社的招聘范围不局限于英国，还拓展到爱尔兰、西班牙等地。

此外，还有一些案例如：在推行混合办公模式之前，德国的RTL电视台在招聘工程师上遇到不少困难，因为工程师们不大愿意为了这份工作搬来电视台所在的科隆。在推行混合办公模式后，RTL能够在柏林、慕尼黑等科技发达的地方招聘到想要的人才。

新闻机构采取混合办公的3大弊端

混合办公模式也有明显的弊端。路透新闻研究院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觉得远程工作削弱员工的创造、沟通、合作等软技能。将近半数的受访者觉得新闻机构的创造力变差了，43%的受访者觉得自身的沟通能力也弱化了。

问题：你觉得灵活/混合办公模式对下列事项有何影响？图片来源：路透新闻研究院报告

线下办公的好处十分明显。当员工在办公室工作时，人与人之间更容易建立互信关系。哪怕是简单的办公室闲聊，都可能起到分享信息和共同解决问题的作用。

然而，即便有详尽的计划和先进的通讯设备，网络环境还是很难起到这样的作用。路透社的高层人员简·巴雷特认为，在远程工作中，联系和沟通不足在跨小组合作时尤为明显，她强调：“人际关系非常重要。”

为此，路透社考虑设立“线下聚集日”，所有小组成员在当天会齐聚办公室，进行线下社交和现场协作。而很早采用混合办公模式的Capital Business Media在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线下小组聚会，在每个季度会举行一次线下公司聚会。

除了担心员工的软技能退步，很多业内人士还担心“时空接近原则”的负面影响。换句话说，远程工作的员工会被忽视，而在办公室工作、跟领导接触密切的员工则更可能获得嘉奖和回报。这个问题在以前就存在，但在混合办公模式下将尤为明显。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新闻机构的领导可能要多跟员工进行一对一交流，特别要关心远程办公的员工，为他们补充遗漏的信息。

除此之外，新闻机构的新人培训工作也受到阻碍。许多受访者表示，现在要让老员工回到办公室工作都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更别说让他们带领新员工工作了。

资深员工不愿意回办公室工作，有如下原因：一方面，他们更熟悉工作流程，所以能熟练并独立地完成工作；另一方面，他们往往在家就有合适的工作环境，对线下办公室的需求不大，也不愿意在通勤上花时间。这样一来，新人就少了很多当面向资深员工请教的机会。因此，一些受访者担心，在这种情况下入职的新人，会很容易迷失或者觉得自己不被重视。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路透社等新闻机构正在开发线上交流项目，鼓励新人记者小组和其他小组建立工作关系。还有的新闻机构设立了线上培训项目，让有经验的记者和编辑对新人进行指导。

这些措施都可能帮助缩小组织内部工作能力的差距。但对于很多新人来说，这都远远比不上在新闻编辑室中，通过真实紧张的实践，直接从前辈身上学习技能。

最后，员工的心理健康问题不容忽视。虽然路透新闻研究院的调查结果显示，远程工作对员工的身体健康有积极影响，但很多受访者都担心，经常性的隔绝状态会使员工容易产生心理健康问题，乃至进入职业倦怠状态。

美国广播公司的特蕾西·柯克兰德表示：“有些员工十分焦虑，和心理健康困扰作斗争，但有的员工挺过来了。这取决于他们的个性和被安排从事的工作。”

为了对抗隔绝状态的负面影响和加强组织内部的联系，Reach组织了线上的读书俱乐部和电影俱乐部，员工还能免费享受正念冥想手机软件的服务。有需要的话，员工可以获得心理咨询服务。每个月，领导会跟员工进行跟业务无关的谈话，以了解员工的最新状态。为了应对新的管理要求，领导们还进行了相关培训，学习如何有效地带领远程办公团队。

混合办公下，两大人才问题依然严峻

疫情让很多人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一些行业甚至出现了大规模辞职的现象。根据英国《每日电讯报》的报道，原本从事新闻业的多米尼克·汤姆斯在疫情期间认真思考人生后，选择在今年八月辞职，选择成为一名教区牧师，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职业道路。

但是，路透新闻研究院的调查显示，多数受访者并不担心出现大批新闻记者辞职的现象。不过，47%的受访者认为疫情确实让新闻媒体更难留住人才，只有17%认为反而变得更简单。

具体来看，如何吸引和留住技术、数据分析和商业运营这三方面的人才是关键。只有28%的受访者有信心招到和留住商业类人才，27%对应数据分析类人才，仅有18%对应技术领域的人才。与此相反的是，受访者更有信心留住编辑类人才。

问题：对于以下不同类型的人才，你所在的组织有多少信心吸引和留住他们？图片来源：路透新闻研究院报告

正如前文所提，远程工作会削弱员工之间的联系。因此，员工特别是新员工，容易有被忽视的感觉，这将导致他们对公司的归属感不足，更容易离职。这是新闻机构管理层很担心的问题。

除此之外，职业倦怠也是不少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在疫情期间选择离职的原因。世界卫生组织这样定义“职业倦怠”：一种由长期累积的工作压力导致的综合征。它有三方面的特征，依次是个人精力耗尽、对工作产生消极情绪以及工作效率下降。

曾就任于美国《纽约邮报》的埃博妮·鲍登有八年的从业经验，采访过许多重要人物。在今年三月，她选择辞职，因为她对新闻职业产生了职业倦怠感。

她表示疫情对自己的离职有很大影响：“当你待在公寓里面，每天要写很多篇关于疫情的新闻稿，你怎么能不抑郁？”

跟埃博妮一样，曾在印度财经新闻公司Bloomberg Quint担任多媒体记者的萨默什·查也因为职业倦怠，选择在今年四月离职。他曾经十分热爱记者这份职业，但在八年的职业生涯中，今年是他第一次产生厌倦感。曾经他最爱的外出采访环节，因为疫情，全部都暂停了。

当然，过去这一年，伴随着混合办公模式常态化，新闻业除了面临人才流失加剧的问题外，还面临着提高人才多样性的挑战。多样性和包容性是人们探讨新闻业时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整个新闻业也在这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绩，例如，像美联社、《华盛顿邮报》等新闻机构的女性领导数量占比在上升。

除了性别多样性，新闻机构还要考虑种族多样性、吸纳社会弱势群体进入工作队伍等。路透新闻研究院的调查显示，种族多样性是受访者所在的新闻机构最想要改善的领域。

问题：对于以下不同类型的多样性，你所在新闻机构最想改善的是？图片来源：路透新闻研究院报告

许多新闻机构已经行动起来，为增加人才多样性做出努力。斯堪的纳维亚当地的一家广播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表示，公司已经启动了一个新的极具地方特色的媒体项目，重点为该地区少数民族中的年轻人提供新闻资讯。

这位首席执行官表示：“这个项目的部分目的是在没有新闻技能的人才身上投入时间和资源，培养他们对媒体内容生产的兴趣……我们希望让少数族裔信任、深入了解媒体的内容生产，以及在这方面产生兴趣。”

尼日利亚纸媒《电报》也在关注性别多样性和种族多样性。其编辑科拉波·奥拉波朱称他们正在“从全球范围招聘女性，以及少数族裔人群”。

而哥伦比亚的ElTiempo网站则强调，公司不仅要在性别多样性方面发力，而且要让更多少数民族和原住民加入人才队伍。

拓宽人才招聘渠道固然重要，但新闻机构高层人员的多样性改善仍然任重而道远。路透新闻研究院的调查显示，大多数受访者都认为自己所在机构在基层领域的人才多样性上做得很好，但在中层人才多样性上，认为仍做的不错的受访者比例就下降到了54%，在高层直接滑落到35%。值得注意的是，在参与此次调查的行业高层人员中，68%的都是男性。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新闻机构高层人员的性别多样性还有改善空间。

总而言之，混合办公模式的确给新闻媒体及从业者带来了诸多变化，更短的通勤时间、更少的同事交集、更快的人员流动、更多的人才特征等。2021年新的研究提示我们，多数新闻人都比较接受混合办公模式，但多数新闻机构似乎还需要时间来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