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足够远,远到天边,以致于所有去到漠河的方式都充满远行的仪式感。
从上海坐飞机,经停大连到大兴安岭首府加格达奇,再开车或坐火车七小时,继续往北500公里才能到漠河,然而上海飞到大连是80分钟,大连再到加格达奇是120分钟。
我和朋友两人从加格达奇出发,一路往北,走走停停,疫情期间比较麻烦,三天被做了四次核酸,终于到了这座被认为是尽头的城市。
我们住在商业街附近的酒店,其实小小的漠河县城也就那一块热闹,对这座最北城市的新鲜感,抵消了大部份对寒冷的畏惧,每天就到处逛。
今年特别火的“漠河舞厅”,也在酒店旁边,“漠河”两字明显新安装上去的。门上挂着牌子,反覆在“营业中”与“暂停营业”轮换,我都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开,每次路过,都能见到有游客在门前拍照。
“漠河”两字本身就有种画面感,如同是白茫茫偏远边疆的一条界河。所有去漠河旅游的南方人,无不是去追寻那极北之境。“舞厅”又有种鲜亮热情的俗艳感,两个词拼凑在一起,竟然产生了一种让人无限暇思,反差魔幻。
符合南方人想象的漠河舞厅
漠河县城里最大的商场是中俄商贸城,似乎黑龙江的每座小县城都有这么一座老旧,却有很重要的商场,如果冬天北方进商场厚重布帘只有一层,到哈尔滨有两层,那么在漠河就有三层。
中俄商贸城里更象是小商品批发市场,卖得挺杂,小商品前摆着卖山产的;玩具店兼卖美发产品;化妆品店顺带卖玩具;除了售货员,基本都是中老年男性扎堆,各占一块地方。大概是冬天外头太冷了,商场就成了公共社交空间。似乎大家都很熟,我一生人走过去,坐在那的老汉们就警戒地直盯着我看。
当“最北”成为一种城市头衔,这两字就大量被用在漠河的各种店铺中,你可以找到最北养老院、最北电影院、最北七天酒店、最北咖啡店.....
当然,还有最北老北京布鞋,这我是服气的。
漠河唯一全国知名连锁餐饮品牌,大概是蜜雪冰城,估计也是全国最北奶茶店,因为这条街上其他奶茶店都比它向南个几十米。
雪王笑容逐渐冻僵
本南方人第一次深刻了解到什么叫“自扫门前雪”,一整天的细雪,以致于每次路过,都会见到这位老板不停在扫雪,自己家都扫不完了,怎么还有空去帮别人。
这里入夜非常快,当我近四点回到酒店,服务员向我道“下午好”,我望着窗外,已经日落了,有些错乱,明明中午刚吃过肚子还是饱的,可是一见天黑又感觉该吃些啥了。
到了七点,明明招牌各色灯光还开着,街上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可能南方城市的12点都比这热闹。街上每隔一段距离的大喇叭,从早到晚都滚动播报各种新闻、防疫以及政令,在零下近四十度,无人的街上,灯火将雪白地面映得红蓝绿光晕交错,只有大喇叭继续孤零零地播报,回声拖的好长彷彿声音都被冻得变缓慢。你会产生人类消失的错觉,忍不住会想,这座城市的人冬天晚上都去哪了?能干些啥活动?
晚上七点
酒店旁边的“北北咖啡”自称是中国最北咖啡店,我本来还有点怀疑,后来得知北极村的邮局咖啡店不开了,隔壁一间手冲咖啡店也倒了,北北咖啡当之无愧让人服气地夺下最北咖啡店之名。
你绝对不要用大城市“咖啡店”的概念去想这些小县城带“咖啡”两字的店,纯粹卖咖啡是会倒店的。这样的咖啡店,简直跟火车一样,香烟啤酒瓜子啥都卖,一间间的包房,更像是休闲茶吧,生意还不错,到了晚上就一波波的年轻人成群走进来。咖啡果汁奶茶红酒啤酒、牛排炸鸡意大利面色拉鲁肉饭鸡米花.....甚至他连炒饭都有近二十种选择。但这里的确是漠河县城唯一能喝到正经咖啡的地方。
比漠河更北的是北极村,以往观光客喜欢选在北极村跨年,充满仪式感,然而今年跨年夜冷冷清清。在房间半梦半醒只听到外面几位年轻人大喊着新年快乐后,唱起《漠河舞厅》。
青海人,不远千里而来,将拉面店开到如此寒冷的极北小镇,我站在这间店前“感冻”,沙县小吃输了,永远输了。
比北极村更更北的是乌苏里浅滩,真正的最北点,从漠河县城再往北三小时车程。
从南方买来那些号称零下三十度抗寒防冻的鞋子手套根本没用,“冷”从脚尖、指尖侵蚀着你,我站在中国最北点,含着眼泪,带着微笑,心想我为什么不留在上海精致跨年啊!
走在漠河郊外县道是种神奇的体验,如此安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如果你玩过《荒野大镖客》,感觉自己一岗过一岗就像翻越落基山在追杀仇家。
开在积雪的公路上,你甚至觉得像在演科恩兄弟的《冰雪暴》,明尼苏达的山区,遇到无厘头疯子在雪中挖到金子啥的。
大兴安岭冬季的晚霞,金黄而逐渐幽蓝,如同在追逐那最后一道温暖余光而前行,是挺美,但天色更晚后,只有车灯与黑成团块的树影,那完全就成了美国恐怖故事中的场景。
中国有两个地方特别适合拍犯罪剧情片:重庆和东北,前者是潮湿黏腻,像永远逃不出的迷离雾都;后着冰封雪白,暗涌着冷酷无情;前者反派适合王千源那种带着脏脏颓废的气质,连杀人都搞得自己全身血,后者.....孙红雷本身就挺合适,废话不多说一枪崩了,鲜血溅雪地,来年春天才被发现......
龙江第一弯
漠河这地完全能满足南方人对雪国的一切想象,有句旅游标语“一生必来体验一次”,体验啥?当然是极度的冷啊!就是不来你会后悔一辈子,但真的来了,下车那一刻你已经开始后悔了。
因为“最北”,一切都满是意义感。有天晚上很无聊,我去最北电影院看了最近大火的《爱情神话》八点半那一场。
我认为这是影迷一生必来打卡一次的电影院。“漠河爱情神话”这几个字更吸引我。
相当精准的63米
走进电影院的门,并不光鲜亮丽,就是个安全梯,电影院在三楼,阴暗的楼梯贴了些旧电影海报, 如同告诉你没走错路有点信心继续往上走。
我在放映前五分钟走入昏暗的影院大厅,只有两个厅,一位戴着眼镜的大叔在顾,我问《爱情神话》还有没有放,他开玩笑说你包场,我战战兢兢地问,不会耽误到你下班吧?他说没事没事。到了开场前两分钟,又一对年轻男女买了票,让我松了口气。
影片约十分钟,年轻男女就开始看手机,接着开始聊天,屏幕里上海话,现场东北口音。看到白老师与李小姐天台上对话时,我走出去接个电话,售票大叔见到我像松了口气“你果然提前出来了”,但看到我只是接电话,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倒是那对年轻男女也跟着出来走了,结果变成我真正包场。
那是种奇妙的观影体验,外头是零下接近40度,只有我一人,看着屏幕里那每天走来走去的街区,是哪间店我都知道,甚至他们拍戏时我还在旁边围观过。我就像远征莫斯科的法国中级军官,快被冻死时,眼前竟浮现了精致的巴黎旧梦。
振兴街是横贯漠河县城的主要大街,两旁沿街的俄式建筑,颜色活泼好看,不过靠近山坡西侧这段,大多没在使用,每晚它照例开灯,毕竟雪夜路人极少,竟产生种庄严神圣的气场。
似乎东北城市一下雪,就把那些难看破落的地方都掩盖掉了。我总算是懂了,为啥东北每到冬天就要被强行文艺复兴一次;单纯洁净的雪白下覆盖了不知多少暗涌,总要到来春的泥泞才慢慢浮现。在这北境纯白静谧雪夜里,我从没想过一间银行竟然能如神殿般散发如此皎洁梦幻的光辉。
去杂货店买烟,朋友说要想试试本地烟,老板想了会,拿了一包“北极光”,喃喃自语“这好像是黑龙江产的嘛!”瞄了眼,加格达奇产,“喔对....我们这是黑龙江”。
漠河太遥远,总给我已超越“东北”的错觉。漠河有多远,上海到北京约1200公里,北京到哈尔滨约1200公里,哈尔滨到漠河也快1200公里,换个方式说,大连到漠河直线距离1568公里,只比大连到台北多了30公里。“东北”这么一片广阔的大地,即使最冷的冬天南北都有近30度的温差,然而当我们提起”东北”时,却被一些刻板印象掩盖了多样性。
总觉得漠河北的快到北极了,然而它的纬度也就跟伦敦差不多。正常时候上海去伦敦,可能比去漠河还方便。
早晨的漠河街头,冰封一夜的城市终于恢复些生机。对绝大部份来寻北的游客来说,漠河这座城市其实是模糊的,正如清晨每位路人,都在哈出的雾气中看不清面貌。每个人都穿着深黑色大衣,在雾中,一团团黑色的物体缓缓地移动。
中国最北的城市:漠河,最南的陆地城市:三亚,在旅游光环之下,城市本身面貌都一样模糊。
我问酒店老板,这有没有早市,他说现在太冷了没有,他指的早市是五六点开始那种,而在北陲市场,每天七八点仍有不少室外摊子。
南方人在这市场所见到的新奇一切,都是本地人民生活的艰辛,在这寒冷的室外一站数小时,必须穿着看起来如此滑稽的厚重衣帽鞋。
现宰的牛,像是保持微笑的牛头,甚至还微微散发着热烟。
各种冻住的水果:冻梨、冻柿、冻桃,凡事皆可冰冻。
东北冬季市场名场面,雪糕摆室外卖,总让我想起那个有名的梗:要一瓶饮料,问要常温的还是冰的,要常温的就会拿到一瓶冰冻的。
南方人很难想象北方冬季一打开门,就像进了桑拿间的奇景,其实在哈尔滨都没那么夸张,在漠河见到我真的惊呆了。
大兴安岭五‧六火灾纪念馆,纯白的建筑,纪念的是本地一段黑暗的过去,本来是间少有外人问津的纪念馆,自从《漠河舞厅》火了后,才开始受到游客瞩目。
1987年5月6日,星期三,大兴安岭森林大火,是一代漠河人的集体回忆,连烧了28天的大火,受灾群众5万人,211人在大火中丧生。这场举世震惊的大火,其他地方人民多有耳闻,但就是那么一句“噢!好可怕”,很少人能体会那场大火对于大兴安岭地区人民而言意味着什么。在漠河,有一定年纪的人多少都能讲几个关于亲历大火的故事,他的谁死了伤了,他的人生从此改变了。
纪念馆不大,展品简陋,却在某个展厅成功营造出火灾后的焦黑惨状,没有煽情的配乐,也没有灯光,只有黑暗,黑暗中依稀可见被烧得焦黑破败的房舍、生活器具、交通工具,还有被烧得卷曲不成人型如炭般的遗体,已经足够让参观者战栗。
大兴安岭地区对防火工作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程度,朋友在北极村餐厅想抽根烟,很自然走了出去抽,老板看了皱眉头自言自语“现在可以在室外抽烟吗?”旁边人提醒“那是春秋季不行”。大城市是不准在室内抽,这里是不准室外抽。
经漠河文旅局冯局长的介绍,我终于走进漠河舞厅瞧一瞧,并没我想象中水晶灯霓虹灯闪呀闪的亮丽场景,白光灯倒是打得明亮,舞厅李老板说现在属于半开业状态。
除了李老板,他的朋友老顾也在这里,除了另一桌从广东过来的游客,没有其他客人,六百平米的地下空间,有些冷清,但颇温暖,清瘦的李老板还穿着黑色T恤。
右起老顾、李老板
李老板不是漠河本地人,年轻时从吉林老家来漠河打工。带我们过来的老徐,问李老板“你是火前还是火后来的?”李老板说“那年三月来的,没想到五月就大火了”。
我听了心里吭当了一下,多问了一句,原来在漠河,“火前,火后”已经成为一种聊天起手式,那场火意义重大到可以用来断代了。
我和他们倒是没聊多少《漠河舞厅》这首歌,大部份时候都成为聊天时背景音乐来循环播放。三位中年人一聊到那场大火就聊开了,各种亲临现场的可怕实况,牵来扯去,都能说到同个时间点,他们各自在干嘛,在不同地方看到大火的不同侧面,经常聊到最激昂时,忽然一阵短促沉默。
大火前,漠河林业资源丰富,让这天高皇帝远的北陲小城,过着还算富庶的生活,不少居民早已用上电视机洗衣机等家电,许多外地人来到此地打工,李老板当时就是来这找了泥水匠的活。
大火后,漠河全城基本毁了,烧掉了建筑,也烧掉了漠河人过去的生活。
老顾原来也在漠河开过舞厅,据他说。80年代漠河年轻人就爱跳舞了,那时大多在文化宫组织的舞会跳,可是第一间私营舞厅,要到大火后的1989的“百乐舞厅”。
百乐舞厅虽然简陋到用卡式录音机放歌跳舞,却也受到漠河年轻人热烈追捧,当年入场费是三元,卡座五元,他特别补充,那时看场电影只要2毛。
舞厅太赚钱,很快的,百乐附近又开了间“大世界”,竞争激烈啊!大世界老板特别从大城市佳木斯聘请乐手现场演奏,百乐老板见了不干示弱,升级迭代,也从内蒙海拉尔请了乐手过来一较高下;然而本地文化局也加入战局,自己开了舞厅搞创收。
老顾一聊起漠河舞厅的发展历程,精神如同年轻了二十岁,如数家珍,眉飞色舞,原来他曾在几间舞厅里担任键盘手。舞厅抢人大战,让他工资水涨船高,索性辞去单位的工作专心玩音乐。
但老顾自己不太会跳舞,他擅长的是控场,除了各种音乐节奏、曲式、过场,还要准确适时控制灯光喷雾效果,他把舞厅的门道里里外外都摸透了,漠河混舞厅的年轻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以致于后来他顺理成章地也开起了舞厅。
大火之后的90年代,漠河林业盛况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也面临东北所有城市都遇到的下岗问题,工龄买断后大量林场职工出走,舞厅行业经过十年的荣景,终于在2000年,轰动一时的大世界也撑不下去,宣告停业。
老顾将大世界顶了下来,改名“满庭芳”,他管舞台控场,老婆管吧台收钱。一家独营生意倒还不错,平常天都有一百多人,假日翻倍,可说是凭一己之力硬是将漠河舞厅行业续命了十年,直到2010年停业。
舞厅的时代终于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KTV、台球厅、网吧。老舞友分散去了广场舞,社区活动室跳舞。“舞厅”就整整在漠河消失了九年
现在舞厅李老板则是资深舞友出身。当年火灾后,他开始学做生意,卖过菜,卖过磁带光盘,卖过服装,在90年代的漠河就已经是高收入人群,有钱没地方花那种。冬天漠河四点就天黑,晚上没地方去,朋友带他去舞厅玩,结果一玩就30年,从跳舞小白一直练到资深舞厅达人。
李老板之所以想再开舞厅,实在是想念舞厅那种流光曳彩的香艳旧梦,他嫌活动室跳舞少了内味,于是2018年底,租下了现在地下室空间,盛大开业。
游客在漠河舞厅里唱《漠河舞厅》
现在舞厅内看到的图画,墙上天花板喷漆,灯光,全都是老板自己搞的;他本来想找老顾合伙,但老顾倒是看得挺明白,知道舞厅已经过时了,直接回绝。即使如此,老顾还是经常来帮他顾场子当伴奏。
卡座就是中式長桌,与蕾丝座椅
三十年过去,现在舞厅入场费也不过十元,李老板想着不亏就好,开着老舞友们大家都开心。本来第一年,舞厅还小赚,结果没想到2020年疫情来了,直到现在,舞厅就是个半开半歇业状态。
这几天,舞厅的空间还被征用为核酸检测点,地上贴满了红白动线贴纸。
若不是《漠河舞厅》这首歌太火,李老板早把舞厅给收了,他说《漠河舞厅》火了后,并没有为他带来多大的经济效应,老舞客就是那些,大多还是零星观光客,好奇地推开门,探头探脑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本来舞厅只有晚上开门,为了游客,他特别加开下午营业时间,许多外地游客拖着行李进来参观完,刚好能赶着去车站搭下午四点的火车。
舞台旁边的床,以前开店搞太晚索性睡店里
与李老板、老顾聊到一半,不时有主播进来做直播,“你怎么天天来啊?”“啊?今天没开吗?”大多是漠河本地网红,地利之便,这间舞厅带给他们意外的流量。
游客走进来,多指名要与李老板合影,李老板基本成为漠河的吉祥物。
我问李老板,能不能开个霓虹灯水晶球来拍照,他略带歉意说开关被封住了,原来是舞厅消防要求未达标准,所以没法完全营业。李老板已经无力再支付安装消防系统的费用。于是,舞厅就陷入一神奇的两难,即使街上大喇叭每天政令倡导播报要抓好漠河舞厅观光机遇,但消防过不了还是没法开,在大兴安岭地区,消防部门话语权太大了;也就是说,舞厅不许关,但也开不了。
顺带还要卖漠河旅游冰箱贴搞创收
老顾年轻过,李老板年轻过,经历过那场大火的漠河人都年轻过;在漠河,三十年前跳舞的是那批人,现在跳舞的仍然是那批人,一帮舞友从年轻跳到老,跳舞的人越来越少,也许有些跳不动了, 也许有些去云南,去海南,总之都去带南的南方继续跳了。
李老板想,以后游客进来收个入场票抵饮料,20元,这样说不定就可以让老客人免费了。
《漠河舞厅》火了后未能免俗的打卡墙
我跟李老板说,来直播都是蹭你流量,也应该收点费用,李老板不可置否,他说漠河小地方,年轻人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就已经不容易,给他们多一点机会,来宣传地方也是件好事,“漠河年轻人太需要自信心”。
舞厅这种场所,在边陲小城终究会随着一代人的逝去而消失。有一天人们会问漠河舞厅在哪?会考证漠河舞厅的故事,直到他们真正来到漠河,换乘几趟交通工具走到那界碑前,站在黑龙江畔感受前所未有的刺骨寒冷,在冬日清晨街上体验百姓日常生活,在大火纪念馆里回顾小城不堪回首的过往,歌曲背后故事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又有多少艺术加工成份,已经不那么重要。
他们会知道,出发与抵达本身就充满意义,“漠河舞厅”四个字的份量,已经直追加州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