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聊起这几个月来社交媒体上最有辨识度的创意作品，从YouTube火到B站的俄罗斯短片工作室Birchpunk，以及他们制作的赛博朋克科幻短剧“Russian Cyberfarm”系列，绝对会是你不容错过的话题。
上：Birchpunk的第一部作品《Russian Cyberpunk Farm》
下：以太空列车为主题的《Russian Spacetrain》
如果我们现在就进入赛博朋克时代，普通人的日常将会是什么样？火星农场、太空高铁、机器警犬、机器工人……Birchpunk的这些短片，从场景到细节都过于硬核，情节幽默之余还带着微妙的讽刺与伤感，简直让人以为是实景拍摄——将火星变成哥萨克的太空第聂伯，把荧荧如火的橘红赤铁矿改造成碧天绵云下生机勃勃的赛博朋克农场，他们做到了。
©️《Russian Cyberpunk Farm》，2020
“Russian Cyberfarm”的诞生，其实源于导演Sergey Vasilyev的一个脑洞：一头奶牛站在开阔草原之上，它的身体一侧印着巨大的二维码，牧民则通过扫码进行日间的放牧工作。从这个有点无厘头的画面开始，Sergey Vasilyev带着工作室的成员们一起，把它变成了一个越来越丰富完整的“俄式赛博朋克宇宙”。
走，我们去火星种个地
一直以来，带有强烈超现实感和大工业感的苏联美学，都是人们心中的“正宗赛博朋克味”之一：宏大的自然背景与高度秩序化的巨型钢筋水泥、太空技术的“高科技”和普通人生活的“低生活”，这些强烈的对比，都让“俄式赛博朋克感”令人无比着迷。
©️《Russian Spacetrain》，2021
现在，Birchpunk直接把我们带上了火星农场：繁茂森林边的农场中，牧民们安居乐业，机器人基本解决了太空移民中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各种宇宙黑科技被用来化解生活的基本需求——此时，人类业已完成改造火星的壮举，他们一边辛勤劳作一边怀念着故乡，宏大、带有隐秘忧伤的哥萨克歌谣，也随着机器轻微的发动机噪音响彻太空。
©️《Russian Cyberpunk Farm》，2020
随着对火星生活特写式描绘的深入，这场赛博移民的更多旧日细节开始浮现：
不修边幅、和蔼可亲的牧场主尼古拉大叔自称自己是“梁赞市郊”的农民；他身边的是最新型号的机器人，他们一起在农场里忙活，生产新鲜的牛奶、奶酪、鸡蛋等各种农产品，这些机器人据说来自伊热夫斯克——那里真实存在着俄罗斯知名的军工厂。
©️《Russian Cyberpunk Farm》，2020
此外，在崎岖不平的农场道路上疯狂飞驰的悬浮太空车酷似俄罗斯国民面包车UAZ 2206，它早在六十多年前就诞生于苏联；大型拖拉机上的“Беларус-2077”的字样，其原型出自白俄罗斯明斯克拖拉机厂。而在影片的最后，我们还会发现载着平板电脑的飞行机器人身上清晰地印着“Сетунь”，这则是1958年底诞生的苏联三进制计算机的名字。
©️《Russian Cyberpunk Farm》，2020
这一切以复刻苏联曾经的真实生活而存在，以至于我们在看到这座异星农场的第一眼时，甚至会产生些微的恍惚。是历史的镜像，或是未来的预言？这份奇异观感，也许和诞生了Birchpunk工作室成员大多都有哥萨克文化背景有关。
©️《Russian Cyberpunk Farm》，2020
哥萨克们曾被称为“东欧大地上的统治者”，然而他们骨子里却始终珍视自己的传统意识和生活方式，注重用磅礴或柔美的歌词及旋律表现自己的游牧心境，哪怕他们的目的地是天空、云层和大气之外的未知领域。
©️《Russian Cyberpunk Farm》，2020
Birchpunk工作室这一幅幅俄式科幻图景，可能还会让你想起同样来自俄罗斯的艺术家Evgeny Zubkov创作的知名概念插画“Russia 2077”，在这些以俄罗斯为原型的系列地缘插画里：人类与机械和谐共筑，未来科技和旧式生活并行无间，俨然是一脉相承的俄式科幻。
©️ Russia 2077, by Evgeny Zubkov
我们为什么那么爱赛博朋克？
外在与内在、机械与肉体、历史与未来、真实与虚幻——传统的赛博朋克作品往往以此剧烈反差为主线，通过对高科技低生活的刻画体现出人类的渺小脆弱。把鲜活个体物化为卑微工具人，也越来越符合如今大时代之下的底层小人物的本质。我们热爱赛博朋克，往往也是是因为它骨子里的叛逆，这种叛逆，总是能在被撕裂的社会上留下痕迹。
©️《Russian Cyperpolice》，2021
然而，Birchpunk和他们的Russian Cyberfarm系列的出现，却如此幽默、有趣、接地气、甚至有点土味——观者们大概很难想像有朝一日自己会用这几个词，来形容一部货真价实的赛博朋克作品。
的确，“Russian Cyberfarm”与以往的同类型影片大相径庭，并无以霓虹灯光、雨夜暗巷等等黑色电影式的视觉表象。归根究底，这与俄罗斯赛博朋克的根基息息相关：在核武器、原子能、空间技术等尖端领域作为超级大国而存在的苏联，曾热衷于军备和太空竞赛，从国家、社会结构到国民的社会生活，又都经历过真实的崩坏。从这跨越两极的历史背景来看，苏联无疑具备了赛博朋克的精髓。
上：“Russian Cyberfarm”系列
下：《Russian Cyperpolice》，2021
由此观来，赛博朋克不只是一种视觉风格，似乎也可以是种一切都可解构调侃的幽默感：《Blade Runner》塑造冰冷疏离压抑人性的都市符号，Russian Cyberfarm则展现淳朴豪放的清教徒式乡间生活，《Akira》里的未来派朋克摩托在新东京郊外的封闭高速路上驰骋，而俄式赛博朋克里的交通工具变成了表面斑驳、破旧到几近报废的圆滚滚面包车；《The Matrix》的主角是散发禁欲气质如天神般无所不能的救世主，俄罗斯的赛博牧民却毫不在意地向你热情展示太空棚户区专属的黑洞旱厕——这次，Birchpunk给那些曾经有“反叛”之名、现在却流于套路的赛博朋克元素，也来了一次反叛。
©️《Russian Spacetrain》，2021
反乌托邦里，失落的乌托邦
Russian Post用了整整两年才把太空邮件送到火星，缓缓起飞的邮政飞船以空投的方式简单粗暴配送着快递包裹——“Russian Cyberfarm”以带有轻讽刺的幽默感，调侃着来自母星的国家服务系统。
在整个系列里，这样的都戏谑无处不在：农场里安装的通讯塔，在尼古拉说着“我们有着通讯技术和很高的责任心”时的时候徐徐倒地；被虚拟现实恢复的历史古迹，由于网络传输问题进入了加载缓慢的贤者时间。
©️《Russian Cyberpunk Farm》，2020
就这样，人类的“低生活”在火星被转换了语境，成为身体奋进、思想躺平的一种与现实的新式和解。在这梦想式的乌有之乡，人们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就像他们曾经的祖先一样生活，只有偶尔流露出的思乡与惆怅，随着诗句般的哥萨克歌谣在空中远远吟唱：
“被放养的无人机在低空中盘旋，它们是没有巢的金属鸟——而你是一只金属鸟，你无法理解我。”
“为什么机器人会感到忧伤？因为它的操作系统被升级了。”